我從小有一個習慣:
經過賣棺材的店家,都不敢抬頭望,
見到辦喪事的搭棚,會不自覺繞路,
怕就這麼看上一眼,聯想起不喜歡發生的事,真的應驗了怎麼辦?
希望一輩子都不要辦喪事,不用經歷死別。
但我沒有力量可以阻止時間的流逝,人有一天要告別這身臭皮囊,
只好眼睜睜望著親愛的家人闔上眼睛,
然後我的世界被悲傷壟罩,不想再有任何的反應,
這時候,有一群人會引導著我們,
幫往生的家人換上壽衣、穿上生前最美的衣服、化起紅潤的妝色、
安置在冰棺裡,就像是睡著了一樣,
他們是我這輩子最不想碰見的職業人士,
但我也知道,在這個時候,我很需要他們的幫助。
日本拍攝了這門行業的電影,給她取了一個非常契合的名字,
おくりびと(送行者)。
※人生的再出發,是看盡離別的工作。
《送行者:禮儀師的樂章》描述男主角大悟(本木雅弘)原本是交響樂團的大提琴手,但樂團宣佈解散,大悟面臨失業的窘境,還背負著龐大的債務,在妻子的支持下回到家鄉山形縣重新開始,而他在報紙上看見一則旅途協助工作的徵才廣告,以為是好康的導遊工作前去面試,且以飛快的速度,被社長相中即刻開工。令他驚愕的是,這間擺放著棺材的公司,不是旅行社。
而他的工作是:幫往生者踏上新的旅程─納棺師。
大悟在懵懵懂懂下開始協助社長(山崎努)納棺的工作,因為經濟壓力他無法說不做就不做,神秘的社長又說這份職業是他的命運,只好天天瞞著妻子上工。
日本的納棺師是一份在悲傷前進行的工作,面對著痛心流淚的家屬,在他們的面前,還給他們往生家人的美麗容顏,家屬在過程中,想起親愛的家人在世時的喜怒哀樂,捨不得的情緒湧上心頭。
大悟從旁觀者的角度漸漸體會到死別的痛苦,他因為父母離異,母親離世時沒能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,其實沒有實際在喪事大悲大痛的經驗,從助手到獨當一面的納棺師,了解到死亡是多重要的分離,承受傷心家屬的怒與悲,平靜以對是他們安撫家屬溫柔的態度。
就在大悟漸漸理解到納棺師這份工作的使命時,一路相伴的妻子、家鄉的友人卻因為得知他的"轉行"而不諒解,加上世人存在不小的偏見,大悟在眾多的壓力下,繼續他納棺的工作,從中又找到了不能放棄的理由。
※家人的支持是莫大的力量
除了大悟漸漸變成專業納棺師,電影裡另一個重點是大悟與妻子之間的考驗。無法履行當初允諾的幸福生活,妻子也願意同甘共苦,但納棺的行業令妻子很難接受,也遭到了朋友之間的嫌惡。但不得不承認,人的一生除了自己終將會走到盡頭,也要目送很多人走到最後一刻,這個時候,才真正的了解到,自己有多麼需要平靜、給予協助的關懷,妻子漸漸接受認可,甚至在最後以丈夫的工作為傲,也成為電影中重要的關鍵。
※死的時候,要是能被這樣溫柔對待,我也想.....
《送行者》呈現了日本在進行喪事時特殊的儀式,納棺是將往生者從清潔大體到移進棺材的一個階段。在日本早期由家人進行,而近年來因為儀式繁複,已經轉由殯葬業者代勞,而業者再請專業的納棺師來負責。日本的納棺在家屬的面前進行,往生者在完全沒有露出身體肌膚下,全身換上壽衣,接著化妝,回復往生者宛若在世時的紅潤臉色,接著再與家人一同將往生者移進棺材中。
電影中山崎努跟本木雅弘精湛的演技,詮釋納棺師專業平穩幫往生者更衣,上妝,家屬們看到往生的家人紅潤的面容,感動跟悲傷同時爆發,哭了出來,對納棺師有無盡的感謝。電影不斷地讓觀眾體會到納棺師在這不得已的死別中,擔任一種平復悲傷,又牽引悲傷的角色。
納棺的儀式剛好有不能讓大體露出半點肌膚的規定,正好符合電影情緒真切但畫面不露骨的拍攝風格,當中有幾場戲以為會拍出讓人不敢看的畫面,其實都巧妙的帶過。電影中余貴美子描述著第一次見到社長幫往生者更衣,優雅又令人感覺安詳的動作,令人產生一種"自己死後,也想要給這樣的人納棺"的想法。
男主角在適應納棺師行業的過程,經常要面對冰冷的遺體,生活的熱情與逝世的悲情在心頭不斷撞擊,加上不能坦白的鬱悶,令他掙扎了一段時日。開始無法面對生肉、到後期已經能跟公司同仁平靜吃炸雞,也讓觀眾同樣感受到,儘管時局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,但只要韌性堅強,沒有什麼是熬不過去的,我也在電影裡感覺到一種鼓勵的作用在發酵。
※笑點與哭點滿載,無國界的電影語言。
《送行者》這部電影真的是讓人再度了解到,"看戲的人是瘋子"這句話。因為在兩個多小時內,我的臉像是被拆成上下二部,上半部眼睛位置,像開水龍頭一樣不斷地流眼淚,下半部嘴巴位置,卻老是因為電影的黑色幽默給逗的哈哈大笑,難怪電影院總是要是一片漆黑,要是開著燈,恐怕情緒就不能這麼自在宣洩了。
日本的喪事進行,跟台灣的習俗有些不同,最大的不同是生者與往生者的碰觸。在台灣來說,通常會建議家屬不要去碰往生者,因為這樣會讓往生者對人間留戀,無法平靜前往西方極樂世界,為了讓往生者安心,強忍著悲傷的情緒,儘管再怎麼想握住,也不能碰觸親愛的家人。
所以看到《東京鐵塔》、《送行者》片中,家人們在送別這一刻,能夠這樣親吻著家人的遺體,或是碰觸,有說不上的羨慕。
另外,佩服的是這部電影沒有用太多艱澀的畫面語言,無論你是來自什麼國家、無論是不是懂日本的文化,無論自己家的喪事是不是跟日本進行的過程不一樣,大家在面對家人離世時,心裡痛的、眼淚流的,都是一模一樣。
火葬場點燃火燄的那瞬間,就像是一把刀真的斬斷了世界所有的羈絆一樣,那是世界上最傷感的分離,我想起自己當時哽咽的喉嚨,拿著香,眼淚不斷地落下,喃喃念著我有多愛我的家人,希望嘴裡唸的經文,真的讓她一路好走....。
電影還有不能不提的,是家屬每每在最後,對納棺師由衷表達的感激之情,讓人感動這份工作帶給家屬的安慰,也敬佩這份工作真的在幫往生者踏上全新的旅途。這其實也是日本特有的習慣,日劇《五島診療所》也拍出了家屬對醫生的濃濃感激。日文的"阿哩嘎多",每每被劇中人打從心底由衷說出感謝時,觀眾也跟著被撫慰了。
這份感動,永遠是橫跨國界的,沒有隔閡的共鳴。
※榮獲奧斯卡金像獎的殊榮,定了電影至高無上的價值。
按照往例要來介紹有關這部電影的小常識。以往介紹日本的電影,只能說電影在日本開出多好的票房。
這次不同的是,《送行者》一路過關斬將,在國際上開出了閃亮的成績單。
《送行者》是改編自作家青木新門作品《納棺夫日記》,1996年本木雅弘因為深受作品感動,先後多次向原作者爭取版權拍攝電影,但因結局交涉不成功遭到拒絕,最後改以《送行者》為電影片名,故事內容也完全不同進行製作。本電影能夠完成,被歸功於本木雅弘與逝世的經紀公司社長小口健二幕後的奔波。
本木雅弘是亞洲人人熟知的日本演員。成功由偶像轉型為演員之後,以拍攝戲劇跟電影為主,本木雅弘的演技一向無庸置疑,喜歡挑戰各種類型的劇種,經常飾演專業的造型師、或是化妝師等,給人優雅身段的強烈印象。這次《送行者》的電影也是來自想演出納棺師角色而開產生開拍計畫。
電影的導演是《瀧田洋二郎》,其實他的知名度在日本算中上。以拍成人電影起家,他開始受到注目是1999年電影改編自東野圭吾小說《秘密》,之後《陰陽師》在日本票房熱賣,本片也讓他入圍日本奧斯卡獎,本電影在台灣也同樣受到歡迎,也帶動起日本奇幻文學風潮。
電影配樂請到久石讓大師製作,久石讓2008年因為動畫電影《岩上的波妞》拿下日本奧斯卡最佳音樂賞。
《送行者》開始在日本掀起長賣熱潮,是起因於他榮獲第32屆蒙特婁國際影展最佳電影、大陸金雞百花獎最佳外語片,這大大激起了賣點,於是在日本展開了長期的播映活動,從9月上映到12月,從10億賣到近25億,2009年初,《送行者》在外國影展的肯定下,陸續拿下日本國內的各大電影獎項,尤其是日本奧斯卡成績最佳,一併拿下最佳作品、導演、腳本、最佳男主角、最佳男配角、最佳女配角、攝影、燈光、錄音、剪輯共10個獎項。
而他也在年初,入圍了美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,且是唯一一部亞洲電影。本以為入圍已是莫大肯定,且入圍競爭皆是呼聲極高的強片,但最後以黑馬之姿,榮獲了第81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,這也是日本影業,入圍多種項目奧斯卡後,除了動畫以外,在歐美世界爭取到最高的榮譽肯定。
電影在榮獲奧斯卡獎項肯定後,再度重新上映,全日本放送戲院廳數不到200廳,拿到了3.5億元的票房榮登上映當週冠軍,截至目前為止,《送行者》已經上映了26週,累積票房成績來到了46.4億。
《送行者》在台灣由雷公電影公司發行,發行人為李崗先生。雷公電影公司針對電影展開了長期的宣傳佈局,先是舉辦試映會吸引名人感動參與,接著跟台中市、台北縣政府合作舉辦公益首映會,但是電影主題仍不被看好,首週台北上映戲院僅五家,而在本片榮獲奧斯卡殊榮後,《送行者》以全台最少拷貝數12支,創下了首週票房破370萬的佳績、第二週390萬,戲院還因為觀眾要看《送行者》出現排隊熱潮。目前台北票房累積至983萬,全台票房已經來到1700萬。
附註:電影最後上字幕時,還有本木雅弘進行納棺儀式的過程,觀影請務必看到最後。
- Mar 11 Wed 2009 12:52
[影評]捨不得還是要說:一路好走~《送行者:禮儀師的樂章》觀後感/偉士牌電影筆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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